劉瀾昌:「二次回歸」港媒需中立 客觀 為政府提供建設性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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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橫跨社會主義的新聞理論體系與資本主義的新聞實踐,他曾在各種不同政治立場的傳媒承擔重要角色,他近期對話中評青年所闡述的觀點更被海內外媒體人所關注。

螢幕截圖 2021-06-03 21.58.02.png 媒體生態:港媒本身被政治化
新聞自由:與《香港國安法》不存在衝突
媒體作用:為政府提供建設性意見
二次回歸:港媒需中立、客觀
個人經驗:爭做“學者型”記者

【國際日報*亮點國際新媒體摘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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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知名媒體人、時事評論員劉瀾昌擔任“中評大咖講書”首期嘉賓,解答中評青年記者提出的問題(中評資料圖)

由中評智庫基金會、中國評論通訊社主辦的第一期“中評大咖講書” 日前在中評社香港總部以在線和線下相結合的方式舉行。香港知名媒體人、時事評論員劉瀾昌受邀擔任首期嘉賓,分享了《在河水井水漩渦之中──一國兩制下的香港新聞生態》著作內容,並回答了中評社記者提出有關媒體亂象、新聞自由、輿論話語權等一系列問題。

  劉瀾昌,1982年取得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學士學位,其後又在該校取得碩士和博士學位。曾在《南北極》、《開放》雜誌任主任編輯,在《經濟日報》、《星島日報》、《蘋果日報》和《香港商報》任記者、採訪主任、編輯主任和主筆,曾在鳳凰衛視任職,擔任過亞視高級副總裁兼亞視新聞總監,也是中評智庫高級研究員。他橫跨社會主義的新聞理論體系與資本主義的新聞實踐,更富傳奇色彩的是他曾在各種不同政治立場的傳媒承擔重要角色,特殊的時代與特殊的元素,造就了他在一國兩制新聞學學科中的特殊領軍地位。

大咖講書:中評青年對話劉瀾昌全文

劉瀾昌在解讀了其著作《在河水井水漩渦之中──一國兩制下的香港新聞生態》之後,與中評青年進行長達近兩個小時對話,耐心解答了中評青年記者提出的問題。

  談及近年來的香港媒體亂象,劉瀾昌認為主要是由於政治鬥爭的激化。媒體本身被政治化,為了政治目的去做媒體,就不再是原來嚴格意義上的新聞傳播。他強調,現在所有嚴肅的新聞媒體,最講究的就是真實性原則,新聞如果造假,公信力就會消失,就沒有生存的機會。

  關於新聞自由,劉瀾昌認為,《香港國安法》的頒布與新聞自由原則在法律層面是沒有衝突的。原來香港的新聞自由也有很多的限制,雖然沒有一部“新聞法”,但對於媒體也有各種各樣的法規去監督。現在《香港國安法》限制新聞報道,但是如果用報紙去組織、煽動推翻政權,那就是違法。大多數的媒體不會刻意去違反《香港國安法》,所以新聞自由一定存在。

  對於香港媒體的“二次回歸”,劉瀾昌表示,媒體會有變化,也會適應變化。在《香港國安法》頒布後,媒體都會更加自律。媒體不宜以政治為主,而是應該標準地、商業化地、中立地、客觀地做媒體,這樣才能形成一個比較良好的輿論環境。

  問答全文如下:

  見證《蘋果日報》從巔峰到沒落

  中評社記者:我們知道,您曾在不同政治立場的媒體都有過工作經歷,能否談談您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  

  劉瀾昌:我在《蘋果日報》從1995年做到1997年,剛好是它的初創時期。我總結黎智英有三個長處。第一,他搞調查研究。他每天拿10份報紙,隨便在街上抓住一個途人,給他300塊錢,讓他說哪份報紙好看,然後回來總結。他走“群眾路線”,知道大家喜歡看什麼。

  第二,他的管理比較嚴格,有一個促使內部向上的機制。一方面會給一些激勵,比如創刊的時候,如果一個月能賣30萬份,就多出一個月的工資當獎金,最多的時候我們一年拿了十七八個月的薪水。當然他給的壓力又很大,比如做中國新聞的既有中國新聞組,又有華南新聞組,這樣兩個組就會有競爭;在港聞方面有一個港聞的靜態組,又有一個港聞的突發組,也形成了內部競爭。

  第三,黎智英其實不懂新聞,但他每天把十幾份報紙都擺在桌子上,看各報紙的頭版。看到蘋果和其他的報紙有什麼不一樣的,就去問員工。

  從這三點可以看出,黎智英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制度,所以《蘋果日報》“上位”很快。他一開始也不強調政治,整個辦報的方針是黃色新聞。當時出了樁“陳健康事件”,一個香港人去東莞嫖妓,然後他太太抱著兒子跳樓,《蘋果日報》的華南組還給了陳健康5000塊錢,叫他再去東莞走一趟。《蘋果日報》當時主要做這些新聞。但是黎智英其實也很明確,不是永遠走這條路線,開始只是用這樣的手段吸引讀者群。當時我負責中國新聞,他也不強調對北京的批評。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香港的政治鬥爭激化以後,他跟美國搭上線,《蘋果日報》就完全改變了。  

  中評社記者:您在書上也提到,當時《蘋果日報》和《東方日報》打價格戰,一度衝上了銷量第一。現在黎智英被逮捕,您怎麼看《蘋果日報》從巔峰到沒落的過程?

  劉瀾昌:香港媒體的價格戰其實是很值得再研究的。我的研究比較粗淺,當時一份報紙賣5塊錢,但是《蘋果日報》只賣2塊錢,而且還送一個蘋果,等於是倒貼,所以一下子就把銷路給打開了。那時候香港的報紙市場是飽和的,大報有《明報》、《東方日報》,經濟類的報紙有《信報》和《經濟日報》,小報有《天天日報》,晚報有《新晚報》等。我們那時候一天至少買三份報紙,一份大報搭一份經濟報,再搭一份晚報。  

  《蘋果日報》要在這樣飽和的市場里邊占有份額,就必須要出這樣的奇招,所以他打“價格戰”是一個商業競爭。黎智英原本是做紡織的,後來開始做媒體,先做了《壹周刊》。《壹周刊》原先也是嚴肅的,登一些時事分析,後來黎智英覺得不行,就走了所謂的“淫賤路線”。當時我們都說香港有“淫賤雙周”,一個《東周刊》,一個《壹周刊》,兩個鬥爛、鬥黃,揭露名人隱私。但是它的銷量的的確確是很不錯的,一下子《壹周刊》就盈利了。《壹周刊》做起來後,黎智英認為可以開始做報紙了,他覺得香港以往的報紙是陳舊的,因為香港的報紙沒有這麼大幅的照片,大家都覺得報紙版面很金貴,一個頭版用的大照片起碼可以放4000字,相當於三五條新聞。

  黎智英說他看了美國某些報紙就是以圖片為主的,另外新一代香港人從小看卡通片,所以他覺得辦這樣一份報紙一定會成功。他投資了兩份報紙,《蘋果日報》和《經濟日報》。這兩份報紙我都做過,《經濟日報》是經濟類的,路線是低投入、低成本,一直做了十多年,投入和收入才能夠打平;《蘋果日報》就是高投入、高產出,三個月日常賬就打平了,除了廠房等投資外,過了一年左右就追回了成本。所以黎智英在經商上是有一套的。

  後來他就和美國搭上了線,《蘋果日報》變得非常政治化。我認識的不少蘋果的同事,他們也不同意黎智英的做法,覺得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媒體老板應有的身份,變成政治人物了。從辦報紙變成了幹革命,每當有大的遊行就積極介入,每次“七一”遊行站在最前排的那些人,舉的都是《蘋果日報》,他投入很多在這方面。我覺得他的投入獲利了,他判斷整個香港的社會基礎是黃大於藍,黃占六成,藍占四成,所以《蘋果日報》會有大量的讀者。現在他的戶口被凍結,但是他們還有60萬的訂戶,每人每月50塊錢,60萬訂戶就是3000萬的流動資金,按照這樣的水平還可以支撐下去。這是我以前在蘋果的同事說的,我個人是有點懷疑,還要再觀察一下。

  談媒體生態:港媒本身被政治化

  中評社記者:劉老師您好!近年香港媒體界亂象叢生,假新聞、假記者層出不窮,且因違法成本低而屢禁不止,令外界對香港新聞公信力產生疑慮。您如何看待香港媒體界近年來出現的亂象?在您看來,香港媒體從業者的水平和素質還需要有哪些方面的提升?

  劉瀾昌:這個亂象的產生,主要是因為政治鬥爭的激化。媒體本身被政治化,為了政治目的去做媒體,它就不再是原來嚴格意義上的新聞傳播。現在所有嚴肅的新聞媒體,最講究的就是真實性原則,新聞如果造假了,公信力就沒有了,就沒有生存的機會。現在很多網絡媒體生存不下來,就是這個原因。如果老是靠編發一些假新聞、假消息聳人聽聞,一時可能會得逞,但不會長久。為什麼西方商業媒體會形成真實、中立、平衡的價值觀念?這是有一定道理的。成熟的西方媒體都有自己的政治傾向,但會通過掩蓋的方式去表達自己的傾向。

  香港媒體界近年來出現的亂象與特區政府執法不嚴也有關係。一方面,香港的法律本身有一定的漏洞。為了保護新聞自由,對新聞發布者的懲罰度就會低一些,所以誹謗的官司很難打,這方面是需要去進一步完善的。另一方面,是否要立“假新聞法”?我認為很困難,因為假新聞的界限很難去劃定,立法後會對新聞自由形成一定的衝擊和約束。

  我大學學士論文的題目就是新聞的真實性,對新聞真實性的影響存在兩個情況。第一是有意造假;第二是能力不足,在揭開新聞內幕的重重迷霧找出真實性時,如果自身功夫不到家,就很有可能做出假新聞。

  談新聞自由:與《香港國安法》不存在衝突

  中評社記者:過去在香港即將回歸之際,西方就曾憂慮香港新聞自由在回歸後會被削弱,但事實證明並未如此。現今在國安法出台、愛國者治港原則確立的大環境下,又有不少西方輿論質疑香港輿論將被噤聲。您如何看待這樣的說法?您如何理解新聞自由的原則?

  劉瀾昌:第一,我覺得《香港國安法》的頒布,跟新聞自由的原則在法律層面是沒有衝突的,一點都沒有。原來香港的新聞自由也有很多的限制,雖然沒有一部“新聞法”,但對於媒體也有各種各樣的法規去監督,例如有一個《淫褻及不雅物品管制條例》去規範黃色新聞,有些報紙經常觸犯這個條例。現在《香港國安法》沒有說限制新聞報道,但是要用你的報紙去組織、煽動推翻政權,那當然是違法了,這些在過去也是違法的。港英時期,雖然香港說起來有新聞自由,但是政府不許香港的媒體批評英國女王,要是對英國朝廷有任何的攻擊,你就違法了。還有一個例子,香港所有的開審案件,香港媒體是不能給予意見,不能說這個案件應該怎麼審,這個案件應該怎麼判,報紙上如果登了這樣的言論,就犯了藐視法庭罪。我覺得多數的媒體也不會刻意去違反《香港國安法》,所以新聞自由一定是存在,你要批評特首,批評哪一個官員,批評哪一項政策,甚至在法庭判刑以後,對刑罰的寬和鬆你都可以批評,這個一定不受影響。

  我覺得值得思考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左派的媒體,特別是內地的媒體,要如何把自己的報道或者宣傳,做得讓香港人接受,這個我覺得反而是建制派媒體應該考慮的一個方向性問題。很多香港媒體都在同溫層裡面,比如有些左派作者的一些批評文章,只是在左派小圈子裡面叫好,應該讓這些批評文章為一般的市民群眾接受。

  另外一方面,一些香港本地的商業媒體,也要思考如何去把握這個尺度。其實我在《蘋果日報》的時候,黎智英也說,我們可以批評北京的政策,但是你不能犯法,到國內去採訪不批准,你就拿旅遊證件去。當時我去採訪三峽大壩合攏的時候,我帶了一個攝影記者,我們沒有記者證,不能到現場,就爬到那個山頂,看到了最後一刹那,那個圖拍出來也是很壯觀的,也可以寫出報道來。我以一個遊客的身份去寫,給他寫了一整版的文章。媒體自己會掌握,什麼違法,什麼不違法,其實都很清楚的。我覺得這兩方面是未來應該思考的方向。《香港國安法》不會影響新聞自由,這一點是肯定的。但是你再像過去那樣煽動暴力,推翻內地體制這些東西,可能就沒有過去那麼自由了。反對派也可能會更加隱蔽了。我想戴耀庭不會再寫“攬炒十部曲”了,他會用更巧妙的一個方法去寫這些文章。我覺得雙方都會調試,但是言論自由的基本點沒有改變。

  談媒體作用:為政府提供建設性意見

  中評社記者:您在書中提到,“回歸20年來特區政府似乎一直在營造有利施政的輿論環境上手無利劍”。您認為,特區政府一直“手無利劍”的原因是什麼?下一步應該如何來突破? 

  劉瀾昌:我覺得有兩個原因,第一,英國人對香港電台控制很好,回歸前英國人強化港台編輯自主,埋下了一個釘子,使港台主要是批評港府和中央。

  第二,受整個西方媒體的習慣影響。西方政府控制輿論非常成熟,他們控制媒體的手段與內地不同,不是由自己的媒體直接發聲,而是通過控制的媒體或者間接的商業媒體發聲。回歸前,英國人覺得不需要有媒體為自己的政策護航,因為他們完全可以控制媒體,媒體不能夠罵英國女王、不能違法等,受到諸多限制。現在的西方媒體也是這樣,基本上採取間接調控的方式。

  那麼未來香港,我估計還是要學習西方的這一套,避免直接把內地這一套搬進來。要用間接的、潛移默化的能夠使香港人接受的各種手段,而不是通過硬壓硬灌輸,造成一種令自己滿意的假象。

  中評社記者:隨著政治環境趨於穩定,香港需要把重心轉到經濟民生上來,您認為,香港傳媒應該如何更好地去履行“第四權”,更好扮演監察政府的角色,真正為民生所需發聲?

  劉瀾昌:大部分香港媒體是報憂不報喜,以批評為主,這種質問批評的方式繼續下去,我覺得是有利於督促特區政府施政的。我現在對特區政府的工作效率非常不滿意,房屋政策、土地政策等等都在拖延,那麼如果有媒體去監督,會使它提高效率,當然建設性的意見非常重要。

  未來在政治鬥爭氛圍沒有那麼激烈的情況下,我覺得會存在市場調節,謾罵的色彩會降低。一個記者去記者會提問,他肯定希望所有人都接受他的問題,而不是對他另眼看待。而且,未來也會有競爭的情況出現,因為香港媒體很多,記者的提問水平也看得出來,真正有水平的提問,與態度、表情無關,而是要看能不能抓住問題的要害。

  談“二次回歸”:港媒需中立、客觀

  中評社記者:在中央接連打出港區國安法和香港選舉制度改革這套組合拳後,香港進入了由亂及治的關鍵時期,有人感慨香港正式迎來了“二次回歸”。您如何看待香港傳媒界的“二次回歸”?您認為,在全面落實“愛國者治港”下,香港傳媒環境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劉瀾昌:我覺得問題在於香港媒體如何適應“一國兩制”。香港的輿論環境是不利於香港政府管治,也不利於中央政府管治的。為什麼會形成這樣的局面?中央和特區政府要好好研究。中央和特區政府在這個層面上的認識可能也還有很大距離,比如說香港電台的問題,香港政府過去也覺得有點問題,但是他不太著急。香港電台沒有成為香港政府的宣傳工具,反而天天去批評政府,而且這個批評不是建設性的,完全是謾罵式的,很多時候是一種政治攻擊、政治抹黑。香港政府防疫做得不好,土地政策、房屋政策也做得不好,與其攻擊他做得不好,不如拿出一個好的建議來,這樣才是一個負責任的媒體。香港電台完全是出於一種政治的立場來報道新聞,但是香港政府原來一直沒有重視這個問題,在《香港國安法》實施了以後,在中央不斷的督促下,現在香港政府才開始做一些事情。

  港台的變化,我覺得是最能夠體現在國安法之後,香港媒體變化的一個例子。但是港台要真正要成為一個香港政府的輿論工具,不說像內地那樣與政府100%同步,甚至為政府打衝鋒,而是站在一個建設性批評的角度,我相信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香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輿論環境,這是一個值得研究和深思的問題,它不是一下子形成的,它是環境造就的。首先是國際的大環境,國際上所有的西方媒體,都以民主價值觀來攻擊中國。中國是孤立的。所以我理解國內的新聞控制,因為中國是處於一種完全被包圍的狀態,在被包圍、被封鎖的時候,如果中國大陸也像香港這樣放開,所有的媒體可以自由成立、自由宣傳,那恐怕兩天三天就完了,整個輿論就變了。就算在現在比較嚴格控制下,在自媒體里邊還有各種各樣的陰暗手段和輿論聲音,你明顯的看到它是對這個制度不滿意,要採取一些所謂的高級黑、低級紅手段來抹黑你。

  這是對國際大環境的一種判斷。那麼香港的環境,剛才我也說過,黃的是六成,藍的是四成,這個格局沒有改變。在國安法頒布以後,並不是黃的馬上就轉化成藍的;相反地,他們的不滿可能更加的積澱或者這個反彈力會更強。假如9月份就是立法會選舉,那可能所有的直選議席,建制派一個都沒有,全部讓泛民拿了,因為他們覺得投票是最能夠表達意見的手段。

  說回媒體,各大媒體的管理層和一般員工其實也不是完全一致的。比如說《明報》的管理層可能與北京關係很好,寫社論的個別人可能比較中立,但是港聞的主要骨幹,都是跟黃色的立場。就是這樣的一種政治的氛圍、社會的基礎、輿論的總體趨勢,想憑借國安法改變,不可能一蹴而就,要有一個過程,所以有些人甚至說香港可能有一代人都要放棄了。我覺得也不必如此悲觀,因為很多人他其實還是為了生活,他在政治立場上可能激進,譬如特首的選舉,他們主張一人一票,你不同意,他們就覺得你很保守,這個問題他可能會跟你的立場完全不一致,但是在香港基本上生存是第一手段,幹顔色革命不是第一手段。當香港的生活環境等各方面有改善以後,相信這些人會有一個變化。

  媒體的“二次回歸”這方面,我覺得媒體會有變化,也會適應變化。在《香港國安法》頒布後,媒體都會自律一點,包括《蘋果日報》,有個高層就跟蘋果的記者說,不要踩線。但是整體上我覺得媒體要怎麼“二次回歸”,我自己的理想是不宜政治為主,而是標準地、商業化地、中立地、客觀地做媒體,這樣一個輿論環境、媒體環境會比較好。

  中評社記者:香港主流話語權長期掌握在反對派手中,在國安法生效和愛國者治港原則確立之後,愛國愛港媒體應該如何突破同溫層掌握香港主流話語權?

  劉瀾昌:我覺得首先是香港建制派媒體的數量要加強。尤其是中立的媒體,香港人容易接受這樣的傳統媒體。另外就是網站方面,現在做了很多,怎麼繼續把它們經營好?這是第二個問題。

  第三個問題很關鍵,就是內容上要改善,要用香港的語言去講香港的故事。要關注香港人真正在想什麼問題,比如說國安法實施以後,香港的老年人在想什麼?香港的中年人在想什麼?香港的青年人在想什麼?原來是建制派的這一部分人怎麼想?不屬於建制派的人怎麼想?教師界、醫護界、工程界或者經濟界、服務界,他們又是怎麼想的?如果想形成一種新的有利於香港“一國兩制”行穩致遠的媒體,這一部分需要去認真的調查和研究。

  我認為中央電視台五套體育節目就可以在香港落地,香港人看到中國隊與外國隊比賽,中國隊獲勝,這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國情教育。輿論環境是多方面的,並不是只有很正規的新聞報道,還可以通過大量的娛樂節目來實現,例如舌尖上的中國等,通過這種滲透去潛移默化改變香港人對國家的抵觸情緒。這可以稱為一個系統工程。

  中評社記者:您曾在書中提到,香港回歸至今,唯有金融還拿得出手,其他領域均顯遜色。您為何會有這樣一個判斷?您認為在“十四五”時期,香港應該如何轉變發展思路,以實現二次騰飛?

  劉瀾昌:我認為,未來香港自由港的制度是永遠不會變的,它是香港安身立命的一個法寶。正是由於自由港制度,香港的金融才能夠發展。如果我在美國有1000億資金,很容易就能進入香港,也能馬上調走資金,現在全世界只有香港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地方可以做到。內地雖然也打造了很多自由港,但是由於人民幣管制的問題,資金進出還是不夠自由。所以這就是香港的優勢,再加上原有的法治基礎,香港金融方面的地位是無可替代的。

  5月19號央行有一個重要的新聞,就是中央未來可能不對人民幣進行匯率調控,這對港幣也是一個衝擊,對未來影響很大。那麼在這樣的政策下,人民幣的自由化香港是一個重要渠道。因為香港與外部擁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渠道都是很通暢的,這一點也是香港最值得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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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個人經驗:爭做“學者型”記者

  中評社記者:劉老師您好,您在內地接受完整的新聞教育,又在香港叱咤新聞界,這是非常少見和寶貴的,我想請問香港傳媒從業者的新聞觀長期受到西方新聞觀影響,一定程度上在近年來的社會動亂中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您曾在書中提到,西方新聞觀和社會主義新聞觀的矛盾碰撞是不可避免的。您是如何在兩種不同新聞觀中找到平衡點?  

  劉瀾昌:你如果認真去研究,西方新聞觀和馬克思新聞觀在新聞的基本規律上很多是一樣的,例如,新聞的屬性、新聞價值原理,只不過服務對象不一樣。共產黨的意識形態是為共產黨服務,而西方意識形態是為西方服務,只是其中有些手段不太一樣,傳播規律、新聞的價值、新聞的基本原則雙方都是一樣的。

  我們看到,中國現在所處的環境非常特別,現在是西方世界的眾矢之的,西方的發達國家和不發達國家,都會覺得中國的價值觀念與他們不同,但其實西方並沒有去深入研究中國的情況。現在中國的政治社會經濟基礎和西方國家其實差不多,已經是一個混合經濟體,很多私人資本大於國營資本。因此,受到“包圍”攻擊的中國,不能將新聞自由完全放開,必須要有適當的控制

  中評社記者:作為資深新聞人,您認為如何才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記者,有什麼樣的寶貴的經驗或者建議送給大家。另外您還寫過大量的時事評論文章,您認為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時事評論員,應該要注重哪些能力的培養?

  劉瀾昌:其實我們都是同行,對於做記者的其中甘苦,大家都很有體會。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麼我們做這行,肯定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名記者,這是對自己最基本的一個鼓勵和動力。要成為一個名記者,我想首先是興趣問題,當你寫了一篇很好的報道,得到了承認,你就會有很大的滿足感,這是最主要的一個動力。

  我還建議大家多寫署名文章,以及培養自己的新聞敏感,記者最重要的就是新聞敏感。此外還可以做一些綜述類報道,把很多的事情綜合起來,帶出你的觀點,表現現在的一種傾向,或者形成一種判斷。綜述是一個很重要的體裁,它分為兩種,一種是以事帶觀點,另一種是以觀點帶事。

  另外,現在很關鍵的就是作出預測和判斷,例如判斷蔡英文下一步要做什麼,是要改善兩岸關係,還是把兩岸關係推的更遠?你要做一個判斷,形成自己的看法、觀點。事實上現在媒體工作者,特別是深度報道的媒體工作者,和一個學者有什麼兩樣?很多的媒體工作者往學者方面去轉,有些學者也往媒體方面轉,國外還有“旋轉門”,我估計這種情況以後也會在香港存在。

↑中評社香港總部人員會後與劉瀾昌合影(中評資料圖)
↓中評社北京總部人員會後合影(中評資料圖)

  《大咖講書》學習活動是由中評智庫基金會和中國評論通訊社最新打造的一個品牌,將不斷邀請香港各界精英作者解讀他們的著作,打開深入認識香港的另一扇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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