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許仰東在上海市區繞了幾個彎

201906.jpg

今天,5月27日,大上海解放紀念日!

(上海浦東封城第61天、浦西封城第56天)

2500萬市民相信,今天一定會解封!

泰戈爾說,苦難是化了妝的祝福!希望如此,騎車,在上海市區逛了幾道彎,終於親眼目睹了災情裡的上海,期待這樣的日子早點過去……

騎車
我在上海市區繞了幾個彎

作者:許仰東

著名媒體人

(筆名:荒島星空)
2022-05-27


浦西封城的56天。
我第一次因特殊原因,拿到了出門證。我第一次掃碼了共享單車,騎著小黃車去看看窗外真實的上海。
困在家裡從電視裡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上海。我尋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淒涼。

01 穿越檢查站

30年沒有騎車,有些不習慣。好在幾分鐘後,找到了30年前的感覺。

威海路黃浦區地界的圍欄

我出門的第一個路口,就是成都北路、威海路口,這是靜安和黃浦兩區的分界線。

停著一輛警車及穿大白的警察守著。還有用鐵絲網攔著的隔離牆。

據說,黃浦的檢查特別嚴。

警察欄下了我。查驗了48小時核酸碼、電子出門證,一切滿足條件,放行了我。

那個時候,我有種莫名的興奮和酸痛。興奮的是像很久很久以前電影畫面裡的鏡頭,提心吊膽地穿越了防線;酸痛的是大上海怎麼會被人為地分割著,切成這麼多支離破碎的小方塊?

這次上海疫情,所以成為一代上海人的痛,其中的原因就是電視裡發佈著貌似權威的指令,各區,各街道、各居委卻自有主張。

比如當初的抗疫物資各做各的,引發民眾比較和矛盾。快2個月了,如今三區劃分的管控執行,又是自由發揮,出門證的標準不一,重疊出許多糾紛和矛盾。

唉。管不了這麼多。騎車前行吧。

02 沒有白鴿的人民廣場

人民大道、黃坡路口南側,看守的警察攔住了我。不能穿越人民大道,大概是不允許去廣場停留。

好在小黃車靈活,我調了個頭,不知是警察沒有覺察還是別的原因,我沿著上海大劇院旁人行道騎進了人民大道。

圖片人民大道旁無車無人

人民大道旁的警車

我想:可能在災情裡,有很多漏洞。

上海大劇院貼著75天前的海報

上海大劇院的海報,停留在75天前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浪潮》,我看著海報的標題“不能忘卻的紀念、不曾冷卻的熱血”,猜測著話劇的情節,另有一番特別的感受。

騎車東行就是市政府大樓,兩邊停著特警車和公安警車,除了我,諾大的廣場沒有一個人,我盡力尋找卻沒有看到網紅的鴿子,只有陰雲下遠方熟悉的城市輪廓線,靜得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能聽見。

這原本是上海的心臟。我從未這樣目睹過如此淒涼的場景。

03 南京路步行街的揪心

南京路步行街特別的留影

這是上海的門面。是全世界觀看上海的窗口。

以前,這條百年繁華的南京路商業街,人聲鼎沸的場面,記錄了我們這座城市的驕傲,而今天,停擺成煙無人跡,讓人揪心。

我數了一下,步行街除了兩名警察,遠處就七、八個人。還有一個即將返回海外的老華僑,是個攝影師。

“這應該是上海開埠以來從沒有過的鏡頭,像是在夢遊”。攝影師與我搭訕著,又像在自言自語,眼神裡看得出,是疑惑、是不解。

我第一次騎車在南京路步行街,拍下了這個小黃車的照片。說實話,那個時候,內心有說不出的味道。

看著這條曾經讓所有上海人自豪的步行街,我想起了哥德的話:忘掉今天的人,終將被明天忘掉。

04 福州路偶遇海歸

想去看看福州路,在大學的時候,經常來的這個地方。
空蕩蕩的福州路東段

轉彎,看到一個拖著行李箱的小伙子,在迷茫地張望。見我騎車過來,他向我招手。
他問我,附近有吃的地方嗎?有住的地方嗎?或者哪裡有公交或地鐵去火車站的?
他是從加拿大回國的留學生,要轉車回北京,剛剛完成了上海的隔離,一出隔離酒店就寸步難行、不知所措了。
留學生一手扶車一手拎著行李箱
我實在幫不了他。他實在不了解眼前的上海。我們站在福州路很長時間,如果我可以開車,我一定把他送到車站。
共享單車掃碼吧。騎不了,可以推。想辦法先到火車站,那邊可能會找到愛心人士,或許可以藉個被子之類的睡個覺,吃上麵包,然後搶票回家………總之,越快離開上海越好。
我看著他消失在福州路,心情特別低落。他怎麼可以相信電視裡那些公交、地鐵恢復的消息?相信已經復工复商的新聞?即使有,也是杯水車薪的局部而己。

05 外灘的鐘聲

福州路東頭,遠看很多石頭建築把路面擠成了一條縫。

我在機動車道中央騎行,一個人佔著一條道,真是“魔都時刻”。偶爾有停著的和駛過的警車,也不管這些平時稱為“不守交通規則”的事。

非常時期,快遞小哥們都在機動車道狂奔。

車行至中山東路外灘,有一個女警察守著。揮手製止了我:外灘不能騎車。

我想在外灘留一張小黃車的照片,換了一個路口,發現沒人管控。搞不懂是局部管控,還是管理疏漏?騎著騎著我騎進了外灘。

特別的外灘

外灘東側的堤岸,有很多穿著各色服裝的赴滬醫療隊在拍照,他們應該將陸續返回自己的家鄉。

外灘西側的街面,我遠望過去,應該不到十個人,都在拍攝著這個上海的地標。下午時分,還在夢裡的外灘,死一樣地靜寂,連路邊的花草也顯得那麼淒涼。

此時,外灘的鐘聲迴盪在浦江,特別特別地揪人心扉。天色陰沉,我用小黃車拍下了關於外灘特殊的這個瞬間,不知許多年後再翻開它時,會是怎樣的感受?

外灘特別的留影

06 空白的隧道出口

我騎車到了延安東路過江隧道口。

延安路隧道出入口

上海人都知道,這是浦西浦東的連結點,也是上海交通的晴雨表。

我曾無數次驅車帶著海內外的朋友,從這裡穿越,另一頭是新上海最驕傲的陸家嘴。

小黃車後面的陸家嘴

我想在這裡嗅一下煙火氣,尋找一些上海即將自由的曙光,哪怕添一點心理安慰也好。

眼前的隧道進出口路面,依然是空蕩蕩的。

浦東、浦西成為了兩個不同的上海。多麼希望像往常一樣,能看到車水馬龍的車輛進出,別再有搖控機接力飛行黃浦江魔幻的故事。

黃浦江,不應是一道屏障,只有擁抱著一個老上海、一個新上海,我們這個城市才是完整的。

07 大世界前的對話

小黃車背後就是大世界
我在大世界對面的那個廣場停歇。右側,一個背著被子的老人向我張望著。

我可能是他等待已久的、唯一路過的過路客。他走過來問我:有一根香煙嗎?

有。我把身上的那半包煙給了他。他躹了一個近90度的躬。

他說已經快20天了,租不起房流浪在街頭,回不了老家安徽,又不會網上訂票,只能等上海恢復正常後才能回去。

他不善表達,應該受了很多委屈。好多天沒有抽煙了,我看得出他深深地呼吸著香煙,撫摸著紅色中華的煙殼,難以言表地打量著我,還不時說著:好人好人,謝謝!

我掏出了口袋裡的200元錢塞進他的口袋。含著一絲淚光,我對著有幾個紅色電話亭的畫面,拍下了大世界前的這張小黃車照片。

我不想回頭再看到這樣的場景,最好能早點抹去這段記憶。

08 綠地的消毒民工

我每天晨跑的延中綠地,已經關了近兩個月了。

既然防範區可以臨時出戶,不知為何不把這些環境優雅、綠樹成蔭的公園開放?讓周圍的居民可以調節調節心情,緩解長期封閉的情緒。

我看到工人們在對地面、圍欄消毒。我問:沒有人出入,空關了2個月,為什麼要消毒?

工人們回答:上面安排的。

這個疫情裡,太多匪夷所思的事,都有一個共同的說詞:上面要求的。

一個在消殺,一個在拍攝

眼前的兩個民工,一個在噴殺消毒,一個在跟著拍攝,不知是證明他們完成了消殺,還是為了某種宣傳需要?

魔。

我問了,他們沒答。管不了那麼多閒事,還是拍一下綠蔭下小黃車的照片吧,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得調整一下心情。

09 開著的店要邀請卡

官媒16號說:上海將加快恢復超市賣場、便利店、藥店等網點線下營業,進一步推動各類網點應開盡開,並要求線下營業網點做好限流措施,5月31日之前,客流總量不超過最大承載量的50%。

輿論的宣傳與實際的情況如此天壤之別。

我騎車逛了很多的街區,看到的是幾乎所有的商店都關著門。甚至連買一瓶礦泉水的地方沒有。至少在上海核心區我沒看到。

好不容易看到一家世紀聯華。是開著門的,好幾個人管著一道道欄杆。

商場裡空空蕩盪,我想進,出示了陰性證明,卻進不去。管理人員說:進店需要邀請卡。

世紀聯華等均需邀請函購物

又一個莫名其妙的新名詞。

空蕩蕩的商場,卻弄出一個什麼邀請卡?無語。弄出這種形而上學的規矩,用一刀切的管理,不知复商還有何意義?

該一刀切的時候,各自發揮;不該一刀切的時候,偏偏就一刀切。

說多了,叫牢騷。不說,犯悶氣。

10 連如廁的地方也沒有

許多居民鬧著要臨時出門證。想逛街、想購物。

我騎著小黃車,逛了幾圈,想告訴大家,別把外面的世界想得太美好。真讓你走出小區,你走得時間一長,連如廁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先後找了幾個公共廁所,所有的都關著門。在威海路陝西路口的那個廁所,竟然還是一個防疫工作據點。

被利用為抗疫據點的威海路公廁

師傅,我可以用一下嗎?我有陰性證明。

答:不行呀,上面有指示。

師傅,我就借用5分鐘,幫個忙。

答:如果放你用廁,我會犯錯誤。不好意思。

我不能怪他。騎車狂奔回家………沒找到煙火氣,倒是有了一肚子的怨氣!

所有的公廁都關閉著

泰戈爾說,苦難是化了妝的祝福!希望如此,騎車,在上海市區逛了幾道彎,終於親眼目睹了災情裡的上海,期待這樣的日子早點過去……

(本文照片系許仰東手機拍攝,標題由同學、本報總編張萍標註)

12021-05-10 新 副本.png